曲泱泱泱泱_

●白泽汪叽x凡人羡 

也许是剧情向 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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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仅仅是过了一个月，有一日，蓝忘机就不见了。

魏无羡从床上醒来，一边意外为何今日蓝湛没有来叫自己起来，一边摸索着披衣下床。

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却仍是不见人影。

蓝忘机少有不在，就算临时有事也会跟他交代去向，魏无羡当时心下疑惑却未紧张。可当月升中天，城镇寂静得只余虫鸣之时，那人却还不归来，心底里泛起的不安才逐渐将他淹没。

心里焦急：“该不会是不辞而别，但他不是那种人。虽然近来他恢复得好像又快了一些。”

一番胡思乱想后，只觉得心里更加慌乱且无法抑制，恨不得现在就出门去寻才好。魏无羡躺在床上等到半夜，怀里抱着自己的剑，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睁眼，那人却已经坐在自己床边了。只是雪白的外衫上凝了些晨露，浑身都浮了一层寒气，像是刚刚赶回来不久。

魏无羡这次可不敢怠慢清醒得利索，更像是急于确认是否眼花似的扑了过去，抓住那人冰冷的袖口却犹豫了，道：“蓝湛……”

蓝忘机看他一眼，摇摇头示意无事。

满腹的话都被这一眼堵在喉咙里，像是被施了什么禁言术。魏无羡无端有些难过，一言不发合衣下床。

行至门口，蓝忘机在他身后缓缓开口：“我兄长来找我，要我跟他回昆仑去。”

魏无羡没有回头，额间却绷直了，笑道：“多好，你恢复得这么好，是该走了。”

“魏婴，我不走。”

魏无羡暗自松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或是确定了什么般，侧身道：“蓝湛，今天晚上陪我喝酒吧。”

 

夏日的天气最是变幻莫测，早晨还是万里无云，一过了午后，阴云密布得仿佛要沉下来。远处雷声阵阵，云层与空气擦出电光石火。

魏无羡从屋后的玉兰树下挖那坛酒的时候，已经有雨滴落在了他的脸上与发间，顺着肌理毫不客气的淌下去，打湿衣襟。

紧接着一把纸伞挡在他的上方。

见雨有着越下越大趋势，蓝忘机道：“别找了，快进去了吧。”

魏无羡摇摇头。

“一定要找到？”

“嗯。这可是我七年前埋的，那时候我才把你带回来，你还不跟我说话。”

蓝忘机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应答，将伞又倾了一些过去。

耳中分明全是雨声，可有他在身后站着，竟是天地寂静。直到雨滴砸在泥土上的力道足以击出一片又一片接连不断的蒙蒙水花时，魏无羡总算是挖出了那一坛酒。

“竟是埋在这里……”

两人抱着酒回去，魏无羡挟去了发丝间的湿润，才发现那人光顾着给自己打伞，那一身白衣都给雨水浇了个透彻。连忙进屋烧水，推着他去浴室洗澡。

蓝忘机出来的时候，魏无羡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接着双手合十，魏无羡笑道：“师父，这是你走的第七年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快呢。羡羡都成年啦。”

蓝忘机安静的坐在一旁，知道这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桌上没有灵位，可这话里却听出了不寻常。

半晌，魏无羡放下手掌，突然垂眸道：“七年前，师父被召入宫中给皇上治病，从此杳无音信。”

“那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这些事蓝忘机此前从未听他说过，在朝夕相处的整整七年里，他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垂下的眼睫中有烛火跳动，魏无羡闭上眼睛，想阻止眼眶中打滚的泪珠。

放在酒杯上的手被另一双包裹住，只听蓝忘机缓缓道：“以后不会了。”

魏无羡自嘲道：“诶，说这个干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走，你走了谁来叫我起床，我非得睡死过去不可。我一睡死过去，谁来看店子啊，还会给那些温狗抢了去。”

见那人眨眨眼似乎恢复了一点，蓝忘机取了两只杯子倒满酒，递了一杯给魏无羡。

“我们人间的规矩。我成年了，要跟最好的朋友行合卺礼。”魏无羡面不改色地端了那杯起来，冲蓝忘机挑眉，放在腿上抓起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

“朋友？”蓝忘机安静的看着他，几乎等到魏无羡准备打哈哈转移话题的时候，才轻飘飘举起了酒杯。

“喝了这个酒，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嗯。”

醇馥幽郁，酒是烈酒，只是还没喝到怕是就已经醉了。

两人凑在一起，手臂环绕仰头喝下，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对方。魏无羡不知是被鼻尖传来的酒香还是那人身上的檀香熏得晕乎，几乎是就这样溺在了那一片澄澈的冰蓝之中。片刻后，两人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暴雨倾盆而至，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纸窗上，风从窗缝间溜进来，吹熄了桌上唯一的烛火。

但两人此时已无暇顾它。黑暗中不知是谁先吻上对方，自此一发不可收拾。魏无羡觉得自己有点疯了，蓝湛也是。谁动了情，又是谁最先动了心。只记得荒唐的情事最后，口中呼唤的唯有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永远无法忘记的情感。

作为彼此的浮木，太阳，以及呼吸。

 

雨夜尚且有雨滴与夜幕，白日再相见，却让魏无羡羞红了一张老脸。

且不说自己一身如何痕迹，蓝忘机在背对着他披衣而起的时候，仅仅是看到了白皙的肩背上触目惊心的抓痕就觉得足够要命。但是一想到都是自己的杰作，心里却愈发开心，以至于轻笑出声来。

那人耳根红了红，淡声道：“起来吃饭。”

也是，昨夜谁还顾着吃饭。折腾了一夜腹中空空，可魏无羡却一点也不觉得饿，笑嘻嘻的把脸埋进那人颈后，在他耳边吹气道：“吃饱了。”

有绯色爬上他的耳尖。蓝忘机转过身来，忍无可忍的堵住他的嘴。

 

等两人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斜斜的即将落山。

魏无羡把玩着从蓝忘机手里抢来的梳子，“以后天天给你梳呀！”

蓝忘机点点头，准备晚饭去了。

 

好景不长，两人平静的日子没过到有一年，变化就来临了。

有一日下午他打发蓝忘机出去买药品，自己则是在家偷懒看店。谁知蓝忘机才走不久，店里就被迫收了恶霸一方的温家少爷做客人。不过越医越不对，那人当天下午就一命呜呼。

温家二公子捉不到谋害大哥的凶手恼羞成怒，立马带人来抄店，将蓄意谋害的罪名扣给魏无羡，准备差人打死他为大哥赔命。

谁知这一切都是旁人暗算温氏。此举不仅害死了那人，也连累了魏无羡。两人在店里动起手来，对方人多不敌，幸好此时蓝忘机及时回来带走了他。

当他们跑到夷陵附近的山洞外的时候，突然一道天雷自晴空劈下，直直冲着白泽而来。瞬息之间，魏无羡被一股大力推向洞内，而洞口则竖起了牢不可破的法力屏障。

何谓天劫？魏无羡此前从未听蓝忘机提到过，哪怕后来在书中看到，也觉得甚是悚然。白泽更替方法是先兽死亡后新兽重生，然后渡劫成为真正的白泽。而现在观此天象，魏无羡心知恐怕这就是最后一道劫了。

而当作为劫数的道天雷尽数罚下之时，则是无论怎样也无法描述的眼前之景。悬浮在半空中的白衣人像是一朵美得惊人的玉兰，衣摆撒开恰似花瓣，却因为嘴角溢出的血而染上殷红。像是再抵抗不住一般，他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指尖的灵流却是向着屏障渡来又加深了一层。

屏障乃白泽心血所铸，无论魏无羡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其分毫。

谁知天空电光闪烁竟是还有一道！而蓝忘机眼看着就要撑不住，输往屏障的灵力也消失了。魏无羡趁此机会终于是打破了他设下的屏障，冲上去为他挡了这最后一道。

可凡人之躯，又怎能在天雷下安然无恙。

 

紧接着，就是刚刚过去的那一年。

不过同于自己的记忆，魏无羡惊惶的发现这样的一年在蓝忘机的记忆里足足有十二个，而今年已是这样的第十三年。

整整四千多个漫漫的白日长夜，不停的轮回与试探，最终却只是在自己的记忆存在了不足三百六十五天。

而且还有更令人绝望之事。魏无羡发现，蓝忘机若是做出改变的同时，那一天也会在子时之前倒转，消除自己此日的一切痕迹及记忆，从无例外。这样的记忆，在他记忆的前期尤其之多，以至于魏无羡无法不去心疼，无法不觉得自己亏欠于他。

整个夷陵就好像是困住了蓝忘机的梦魇，而他甘之如饴。因为无法变化，所以置身其中仿佛入定，目光却永远落在自己身上，无时无刻。

 

梦境自此打住，魏无羡醒来的时候，已经浑身脱力到出了一身虚汗。

蓝忘机坐在床边，原本拿着书的手掌覆在自己手背上。有暖晕的灵流传过来，温暖了四肢百骸，却唯独温暖不了心。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哄蓝湛喝下的交杯酒。 

他看到蓝忘机深埋的所有情绪被无限放大。

他想起了那夜自己靠在店外，前尘尽忘，唯余脑中一星半点的信任，笑着对着他说：“别来无恙，含光君。”

在他眼中那该是怎样的酷刑。

“蓝湛……蓝忘机……”

魏无羡摇头将人拖到床上，之前的疑问尽数抛之脑后，口中呼唤的都是他的名字。但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只能疯狂的拥抱住他，几乎要将彼此勒进血肉里。也好，也好，就这样吧。

“我在。”

蓝忘机意料之中的回抱他。魏无羡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听起来却格外悲伤。

魏无羡抓着蓝忘机的衣服，几乎要磨破手指，“蓝湛……蓝湛……我怎么会忘了呢？”

蓝忘机将他的头按进怀中，最终只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今天过后，这一切你也不会记得。”一字一顿，声音与心脏一同颤抖。

魏无羡急切的低吼道：“我都会记得的，我不可能忘啊！！”

整整十二年，如今已是第十三年了。而游走在其中的蓝忘机所有的恐惧，无奈，疯狂，最终都被消磨成了现在这样接近空灵的淡漠。

魏无羡总算知道之前那一切熟悉的都从何而来，也总算明白了自己都忘了什么。而无论怎样明知这种结局的蓝忘机还是会锲而不舍地陪他走过一年又一年重复的春夏秋冬。

其中又是怎样折磨，怎样挣扎，魏无羡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细想。

这个姿势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此时，魏无羡平生第一次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蓝湛……”

“我在。”

“蓝湛……”

“我在。”

“蓝湛……”

蓝忘机说得极慢，好像真是要他不要忘记一样：“我在。魏婴，我在。”

 

说到最后，魏无羡只会疯狂的拥抱他。不用尽全身力气誓不罢休，好像松开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但是无论如何得平息不了心里的惊涛骇浪。

蓝忘机已经在这个劫数里困了接近十三年。而现在距离初见的月份，不过短短一月而已。

一个月以后，究竟是再度轮回，还是……

魏无羡无法去想，也不知如何面对。在梦中他清楚地看到蓝忘机在十三年里每一次的努力，用尽一切办法破劫。可都是徒劳，上天只会无情的一天一天重复。

但怎能坐以待毙？

“一定有方法……”魏无羡摇摇头，从蓝忘机怀里坐起，恍惚着起身，将家里的书架纸盒翻得一团乱糟。

无用功。

蓝忘机走过来，将他圈外怀里，额头抵在他颈侧：“别找了。”

别找了。

 

子夜来临的那一刻，魏无羡清晰的感觉到脑中的记忆不断抽离。接着挣扎着不可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眼泪涌出眼眶，却无法改变这一切的进度。

别忘了他……魏无羡，别忘了他啊……

时间仿佛定格，窗外的天色渐渐倒退至下午，再至清晨，最后回到了今早子时。皎月缓缓自西边落下，新日自西边升起，然后一切从新变成一天前的样子，这十二个时辰终究没有在魏无羡的记忆中留下丝毫痕迹。

蓝忘机抱着他，极尽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眼角却有泪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