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依 · 红尘
☀原著背景日常 糖
久居姑苏，外出通常是夜猎，单纯出去游玩并不算多。上次夜猎的地方风景倒是不错，并非云深不知处雾气缭绕的仙雅，这里的美要惊险得多，奇峰异岭怪石嶙峋令人应接不暇，随意看看也有着十分的趣味，叫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两人满打满算竟是在那山里足足耽搁够了一个月，昨日才回来。
可哪知修整了不到一天，魏无羡就又闹着要出门了。也不算是闹，他只是搜刮完静室的藏酒后，委委屈屈的揉着酸痛老腰，往琴台边一坐。双瞳翦水，声泪俱下道：
“相公，没酒了。”
要命。
对于嗜酒如命的夷陵老祖来说，家里藏得住酒就已是稀奇事。蓝忘机不过淡淡的道了句适度，可是魏无羡就在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里看见了几乎将他溺死的无奈。
他若是多喝的话，蓝湛就算是担心也不会多言，随他去了。实在要言点什么，魏无羡只要地上打个滚，就可以将含光君那点劝诫话咽回肚子里的。
生气了又怎么办，魏无羡从不担心这个。蓝湛又怎么会生他的气，最多撩妹时醋一醋，这倒更像是个孩子，让魏无羡欢喜得紧。
如果没有晚间惩罚就更好了。
酒毕竟是消耗品，纵是琼浆玉露也喝一口少一口。上次出门前总共不过剩了半坛，这次返程却忘记了买，一回来就消灭光了。
第二日，两人整装待发，这次倒不是远门，目的地自然就是山脚下的姑苏镇。
不管出去多少次，魏无羡依然保持着充沛的活力。出趟门就像是撒野，广阔天地都不够浪的。这不，一眨眼就跑前面去了。
蓝忘机看着他撒欢也不阻拦，负着琴看着魏无羡的背影，足下不紧不慢地跟上。那人走得大摇大摆，丝毫没点传说中人见怕鬼见愁的模样。这身影在光影中与幼时重叠，那时他也是随性如此，背着随便路过就往他窗口上一趴，插科打诨张嘴就来。
然后神思归位，只见那人轻巧的攀上棵高树，挑了根粗壮的枝丫坐上，自顾自把腿盘起来， 望了望前方的路。然后回头朝着树下笑道，“蓝湛！”
蓝忘机缓步走到树下，那惊鸿一瞥像是一朵烟花，从他波澜不惊的眼角沿着寸寸血肉细细地引爆在胸膛里，激起一阵波动，面上却仍是光风霁月的一派平静。
“嗯。”
魏无羡见他已经到了树下，打了一个响指就往后一倒。
睁眼就是那双琉璃色的瞳孔，接住自己的手臂稳稳的，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也好像是接住了万丈红尘。
那人毫不避讳的与他狡黠的笑脸对上，终是压低声音的斥责一句，
“胡闹。”
再普通不过的话由他的声音这般说来，不管听了多少次仍是震得人从耳边酥遍了全身。阳光从叶与叶的缝隙之中落在地上落在身上，斑驳了绸似得长发，魏无羡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唇齿中溢出餍足的叹息。
“二哥哥……”
似乎是在一起久了，两人之间就会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会意。但是要魏无羡停住这嘴，怕是比登天还难。
“天子笑都不如你。”
说完就拽着蓝忘机的袖子不下来了。
满意地看着白玉似的耳垂染上朱砂，魏无羡奸计得逞想了想还是从蓝湛怀中跳下去，笑嘻嘻的蹭到前面去了。
过了一阵，他再不蹦蹦跳跳的走。兴许是乏了，或是刻意慢下来，同蓝湛并肩走在小路上。
路旁不过是些丛生的杂草灌木，经这日光一润，倒也生了点琼枝玉树的感觉。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的视线，蓝忘机侧过头就撞入了一双眼眸中。
那双眼里盛了满山翠绿，盈盈得好像一潭绿水，跳脱了死气，仿佛因微风拂过泛起涟漪。墨黑的瞳孔里，清晰的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魏无羡见蓝湛竟然转过来看他，一时也是收敛不住笑意，促狭道，“含光君，好看吗？”
本想撩他一撩，谁知那端方雅正的含光君正色道，“嗯。”
这次脸不红气不喘，连耳根子都毫无动静。
魏无羡扑了个空，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这蓝湛自从跟了他之后，世人都道夷陵老祖玷污了冰清玉洁的含光君，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脸皮是愈发厚了不说，偶尔还要撩回来了。还有，自己若是撩狠了，指不定晚上受什么罪，定要给捉着腰，翻来覆去里里外外地糟蹋一遍。
魏无羡眉梢一飞，心道岂有此理，那不是有一天我还要撩不过他了？总要寻个法子治他一治。想着就出了神，指尖摩挲着腰侧的陈情。等到陈情的流苏都要被捋秃了，他们也到达了目的地。
此行就是来买酒，魏无羡自然是直奔主题。
彩衣镇依旧是那副样子，像坐落在仙境之下的尘世。两人的靴底稳稳地落在通往酒肆的石板路上，在青砖缝隙的嫩草中扣出半月形的印子来。魏无羡眉眼自生风流，一笑起来像是春日里层层叠叠的桃花，身边跟了个同样俊俏的玉面郎君，更是收拢了一大群姑娘们的视线。
两人与酒肆很是相熟，老板隔了老远见着一黑一白的人影，就同里屋小二打招呼，让他赶快下后屋酒窖抬上最好的天子笑来。
领命的正是心里嘀咕含光君神色宛如死了老婆的那个，上次两人来时这小二告了假，这次再见到，已能察觉到含光君再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依旧是仙人一般，非要琢磨，却是气质似有霜雪微融，冷冽中泛暖。
买完酒就是再溜达回去，两人借着宽大的衣袖手拉着手逛完了一圈彩衣镇，魏无羡心情极好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幸好没成调，定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仙府门口侯着的弟子也是习惯了老祖后面跟着提着酒坛的含光君，礼貌一揖也不阻拦。两人穿过白墙黛瓦并足回到静室。
待到两人对坐于桌前，魏无羡这才拍拍头，懊悔道，“完了， 街上光顾着看二哥哥 ，忘买下酒菜了。”
怪谁？谁扯着谁的袖子不让谁走？
似乎是察觉出蓝忘机目光中的意思，魏无羡只得挑挑眉毛，借着烛光看灯下的人。身长玉立，玉树临风，灯下看人已是增色不少，何况是枕边人。
真是眉目可入画，声色可传情。
魏无羡一口灌下，眼神也是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若无人在侧，陈年老酒也寂寞。
心上人在侧。
这一认知像是打通了天灵盖。浩渺人间能得此一人共赴生死，实乃三生有幸。那管前生风采，后世骂名，若是艰难险阻只为换他一人，也无憾。
“蓝湛，你一定是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欠了我一屁股债，这辈子才要拿一生来还。”
“赔。”蓝忘机放下茶杯，垂目温润柔和，嘴角在灯光不可见处轻轻勾起，
“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赔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