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第一章】

●调香师 什么都是瞎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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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蓬莱

香木所断日久朽烂,心节独在,投水则沉。

 

丁香酣春花期时,香满京城。入眼皆是紫白一片,零碎如天边繁星烁然。

长街尽头,一人一马绝尘而来。身后不远处更是跟了不少同样的飒爽风姿的紫衣青年,同是负箱前行。行人见状,都自发让开一条路,任其通行无阻。

那为首的玄衣之人马蹄下扬起的花瓣纷纷扬扬,众人们早已心头有数。由金氏着手主办的花朝鉴香会,将于不日举行。

所谓霜里佩黄金者,不贵于枕上黑甜,马首拥红尘者,不乐于炉中碧篆。但香道鼎盛至今,已从上层所用逐渐变成了雅俗共赏之物,流传入寻常百姓家。而国力之强盛,将这本应闲暇的一门学问更是空前绝后的推上巅峰。百姓识香用香,商者寻香售香,名仕鉴香赏香,皆传为巷里雅谈。

与之相应的,所有香道的衍生便也就发展得格外红火。那方才经过的紫衣的云梦江氏就是香业的其中翘楚,家业虽然比不得温氏,但胜在渠道多道路广,相较金氏也是更多灵通。

温氏多营寻常日用之香,江氏多营疆外珍奇之香,金氏专营皇室贵族用香。

便是尚在懵懂的黄毛小儿,也要道一句:“关乎香料,温江金三分鼎立也。”

 

数日后,花朝鉴香会。

皇城内,魏无羡与随行一众姗姗来迟。还未进入今日的主厅。便见金光瑶与一众金氏子弟列位门廊,见他到来皆拱手示礼。

“魏公子。”

“此地道路复杂,我正在怨自己未能妥善安排领路人带公子前来,恐误了公子时辰。结果这说到这就到了。”金光瑶上前几步:“魏公子远道而来,若有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魏无羡回礼道:“哪里的话,费心了。”

客套间,金光瑶身旁一人上前低声说了句什么,金光瑶便笑道:“那快入座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江家一众拥簇着进入厅内,一遍感叹不愧是金家的排场。金氏素喜奢靡,并入皇室后更是如此。只见四面皆是精工雕花屏风,两人一隔井然有序,小案上置蔬果酒盏,皆是娇俏玲珑。

“魏兄!这里这里!”不远处,特地划分出的仲裁之席中有一个黑衣之人呼唤道。怕他瞧不见还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那正是聂家老二,聂怀桑。

见是熟人,魏无羡安排好众人便去了仲裁之席。待到魏无羡落座,闲聊几句方知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四目望去,今日这大厅里恐怕不止京城,连塞外的调香能人都来了。能人异士齐聚于此,都想来拨今日会之头筹。

不过没坐一会儿,聂怀桑就道:“要不……去调香之列看看?”

“正好!!”魏无羡当然说好,呆在座位上只会引来寒暄敬酒者,那不痛不痒又公事公办的寒暄着实苦恼人。他本就无心寒暄,这会本应是江澄来应付,结果那厮听闻婆利运来一批千年龙脑,当即改了路线掉头就走。这倒是弄得一同前来的魏无羡哭笑不得。

可金家是江氏的大客户,京城这鉴香会不去不可,魏无羡只有腆着脸来京城呆上一段时间,权当替他师弟走个过场。

两人并行一圈,因为还未开始,所以多数调香师都会将自己的香料藏好,唯恐香方上给别人抄了去,所以一般来说都看不到什么。而行至最后一位,却见那位调香师案上一应俱全,全然没有藏匿之意。让魏无羡不由得多扫了一眼。

这一眼,倒是扫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那人桌上置了块沉水香。老远便可见其色泽坚黑,气味馥郁。魏无羡不由得凑过去,仔细瞧那块沉香。他不是没见过这等好货,倒是最近见得尤其之多。闻其味道温润品和本就是上品,观其色泽,恐怕是为生结。

沉水香现世者凡有四种,自然长出者,木朽而结者,以斧伐下者与虫蛀溢出者,后三味腥烈,也多见些。唯有生结者可遇不可求,观其成色也是坚黑,看样子正是黎母山的出物。

懂香之人皆知沉香当以万安吉阳两地之间的黎母山出产者冠绝天下。因为其地天运相乘,出产物色泽至醇,其味尤其丰美,龙鳞大小一片便能翻之四面皆香,堪称一绝。不过这接近天价的价格也能让大多数调香师望而却步。

而他桌上这块,足足有拳头大小,当真是极品!

再看了桌上其余香料,都是普普通通,有几味甚至算不上好。魏无羡负手挑眉,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物什,竟是准备被调来做如此简单的香了。

想毕,不由得抬头打量眼前的调香师。

案后坐姿端正的是一个俊极雅极的男子。长发如乌顺烟云,与背后发尾之上几寸轻轻束起,肤色白皙,虽以云纹白绢遮去眉眼,亦能看出分明轮廓。只是周身缭绕的檀香同表情一样冷淡,给人格外不好接近之感。

魏无羡心道:“……是个盲者?啊还真是可惜了,原本肯定是个美人的。”

还未等他开口,后面就传来一声惊呼:“极品!”

也不知是说这位调香师,还是说这不起眼的小案上这块绝世沉水。顿时四周涌上的人在两人之间构起一道屏障,乐声四起,魏无羡心知宴会即将开始,只得同聂二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魏无羡这次要来还有一个因。他有一个重要任务,便是奉养父母之命为年底的婚宴择好香。

年底便是师姐同金子轩的大婚,这婚宴用香,自然要过他手亲自挑选一个最称心的调香师制成才好。因为魏无羡自小便跟着大人们各国商路来回折腾,见过的调香师比旁人见过的香料还多。对于师姐的事情,更是上心得不行。

而江澄一走,能把关的就只有自己了。

“魏兄……”

“魏兄!”

“怎么了!怎么了!”魏无羡挨了一记扇击,晃眼去看一旁的人。

 “你看!刚刚那可是恒春香!”

魏无羡督过一眼,那香看着到是不错,不过与失传已久的恒春相比,还是缺了一味甚至更多,摇头道:“不过是精细仿品,空得其味不见其效。窗外枯枝逢春了吗?没有。”

聂怀桑像是被打击了,摇扇闷闷道:“我哪懂这些,虽然感兴趣,不过有一堆商经要学……”

魏无羡瞧他摇头晃脑的样子,笑道:“改日来我云梦,我带你瞧瞧真正的好东西。你哥问起来,就说是发现新商机特去观察,这样就不会怪罪你了吧。”

聂怀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崇拜:“这……极好!多谢魏兄!”

就在两人闲聊之中,宴会开始,两人闷头品香,鉴香阅历如魏无羡者也挨不住数量如此之多的分辨,一圈下来兴致缺缺,真没发现几个惊艳之作。看来这鉴香会也不能寻到如意之人,更恐怕的是宴后还有聚餐,借个什么理由出去呢?

正在思索着,鼻尖突然嗅到一股清雅之味。

不同于旁人所制香方香味争奇斗艳,这股味道极沉极静令人嗅之忘忧。恍惚间仿佛置身湖泉海边,耳边流水绵长,卵石相触都如琴声泠泠,暗诉衷肠。

宣读者道:“沉水香三两,丁香四钱,制甲香一钱,龙脑七钱,麝香三钱,檀香半两。”

“谓之……”

那人轻声开口,声音低磁:“ 婴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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